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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溺死在飘落着的叶子里

许多树叶飘落于空气中,他们都在寻找一个落脚的地方。秋天的树叶拥有许多和他做同样事情的同伴,他们却没有任何的交流,只是在不断地飘落。这过程在外人看来是美好而壮观的,有很多的文学作品出自于此,可是只有在飘落的叶子会发现,他混在这些树叶中,却在孤独的寻找,一个落点。

这片树叶的落点在一棵树枝上,这棵树枝上的树叶都已被吹散,树杈阻止了这片树叶的飘动,他停在这根树枝上,仿佛与这棵树的形态格格不入。这棵树是棕褐色的,树叶早已散落殆尽,像是褪色了一般,绿色反而成为了这棵树的奢侈。 树叶对这棵树的打扰深感抱歉,却又找不出抱歉的理由。树也为自己的这一抹绿色感到不适,却又能感受到他曾经历且熟悉的温暖。树叶本就属于树木,只是此时的树木已不再习惯树叶。急风带走了这次相遇,让树与树叶回到最初的样子中。

这次,找到了一枝有零星同伴的树枝。在这些树叶中,有和他经历过相同事情的树叶,有了相似的经历,他们交谈甚欢;还有在这个树枝上摇摇欲坠的几片树叶,他们有的厌倦了这棵陪伴了他一生的树木,还有的是对树木的陪伴依依不舍。这片初来乍到的树叶判断不出这每片叶子的想法,只能任由他们离开或是留下,他只希望所有离开的树叶不会因消逝的熟悉而感到后悔,所以留下的树叶不会因未见的风景而感到遗憾。

两次的停留已经让这片树叶不再期待下一次飘落了。他环顾这四周,看到了另一片还在树上的树叶,这片树叶仍死命的连在树枝上,不同于前面的两类树叶,这片树叶没有任何凋零的迹象,也正是如此,才吸引这片树叶拼命的把自己吹到他的身旁。他很羡慕这片树叶可以如此依恋这棵树木,不愿有任何的分离。

他和这片树叶经历了很长时间的交流,他告诉了这片树叶自己的经历与故事,这片树叶诉说着自己在这棵树上的过去与习惯。他们都满足于现在的现状,在这段互相交流的日子中,他们好像忘记了他们本就属于不同的科属。更没想到的是,此时的风再一次吹过树旁,树叶又一次经历了飘零。尽管树叶用尽了自己的所有方式,可是因为他们的交流实在过于投机,无法避免的划到了那片没有脱落迹象的叶子。

他此时的距离已经不再能向这片树叶道歉了,那片树叶过了一段时间也掉了下来,他是很怀念那棵树木的,他是不想成为飘落的个体的。

此时这片已经历过数次飘零的树叶已经习惯了停留,这种熟悉感使他没有对这一次的行为感到害怕,他在想,还有多少树叶也有着和那片树叶一样的想法呢?如果自己没有靠近过,会不会那片树叶就不会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了。

“不会的,所有的树叶都会落下,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在这之后,这棵树叶又经历了几次降落。这几次,他不再近距离的接触每片树叶,就这么随遇而安的降落、吹动、再降落…

每片经过的树叶都成为了这片叶子降落的一部分,有些树叶对他的来临不以为然,还有的树叶对他的拜访感到害怕,可能他们也被划伤过吧。逐渐的,他不再期待每次的相遇,甚至不愿落在树上。他只希望每一次降落的时候,只要还有能聊些过去和现在事情的同伴就好。

这片树叶是想找到一些能一直陪在他身边聊天的树叶的。在他不小心擦过的几棵树上,说不定就有一些他错过的叶子。但他不会觉得遗憾,因为过去的经历告诉他,即使降落下来,也可能会带去永久的划痕,他深知自己每一次降落、擦过、滑到时的疼痛,于是觉得要是没有经历过,说不定比经历过的失去来的更好呢。

就这样,树叶最后落到了一朵花的旁边,花朵将树叶包裹起来,树叶感受到了些许的暖意,除了一直追赶的风,从出生起树叶就没有感受到被包围的感觉,一直以来,树叶或是挂在一棵树上,或是在飘零的暂居地中。

花瓣接触叶片,叶片看到了花瓣下的土壤,他意识到自己终于有了落脚的地方,对于一个新物种,树叶的好奇心让他想再近距离的观察一次,这个与他任何地方都不相关的花朵。树叶动了动自己的身体,细腻的花瓣光滑而又无阻力的让树叶掉落在了土壤上。他还来不及观察,就已经真实的降落了。可能注定了花朵是树叶得不到的吧,树叶觉得此刻能陪在花朵的身边也不错,比起风的吹动来看,安稳是一种更好的选择。他恨死了风一次次的将他吹离自己喜欢的地方,忘记了带他经历这些特殊记忆的是什么。

最后一次,树叶被吹了起来,到了河流的边沿上。他连最后一次的花朵也看不到了,他宁愿自己还在树上。他绝望的期待着自己的泛黄和老去,成为金黄色的碎片。

此时的我正经过他们的身旁,就在刚才,我看到河对岸的森林里,一片靠近河边的树上的树叶缓缓掉落。树叶在树林里打转,我的视线就这样一直跟着它的轨迹,树叶最后掉到了一朵河边的野花上,再背对我落到了地上。我很好奇此时藏在花朵后面树叶的样子,本想踮起脚让视线靠的更近一些,可一不小心就滑到在了河水之中。我想起刚才树叶的掉落,和此时的下坠如出一辙。于是,我忽然没有了挣扎,任由自己进入更深的河底,河里有不多游着的鱼,还有坚硬的石头、浑浊的杂质、废弃的瓶子,偶尔还有水草的牵绊。

经历过的和经历着的一切,在这一刻终于不必要再次思考,当情绪化的自我和问题处理的思考都不再具有意义时,人就会忽然变得很沉寂了,上一次的这般毫无波澜是在生活节点来临前的平淡,却又在经历一个很重要的时刻。快速闪过的片段里,从出生起的记忆到掉落河流的瞬间全部浮现于脑海之中,伴随着偶尔闪烁的光亮,俯视在这一种平静中。终于,像是期待着这一切的发生一般,我的呼吸逐渐消失,溺死在了河底。

但我记不清,我是如何被打捞上岸的了。有时我在想,如果没有被打捞起来,逐渐泡坏的身体是会成为其它生物的生存依赖吧,似乎这样才是一个比自我的生存更好的选择。

我们是该追求一种生活的绝对平和,还是一种自我的价值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