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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滤镜里的沟通

可能是新学校开学的第一天,又或者是第一次实习或就职。来到新环境的我遇到了周围的室友或同事。考虑到日后见面的时间还很长,于是我热情的和他们打了招呼。

“你喜欢吃榴莲吗?”

“还可以,有时间我们可以一起吃。”

我是十分清楚自己对榴莲的厌恶的。在说出这一句话后,这个宿舍里的每一天都时刻在提醒自己的愚蠢。

在日后的每个夜晚里,我都在想自己是什么原因被分配到了全部喜欢榴莲的宿舍中。每晚榴莲剩下的味道让我难以入睡,可又不能拒绝这颗生化武器。

“你不是也说你喜欢吗?”

“对,是我第一天因为合群才和你说的。”

“你不喜欢,那我们都喜欢啊,以后我们几个自己吃吧。”

这是一个虚拟的场景,但可以预测的是离群和被逃离即将在这段对话中和后展现。由此可见的,沟通是一件极其具备技术点和技巧的行为,任何的不当行为都会导致自己的失误。也因为如此,我们需要沟通,可又要时刻注意自己的沟通是否会带来负面的影响。逐渐的,不同的性格在沟通中渐进的展开。不同的风格组成了不同的人格。以回避型人格(lithromantic)为例,这类人群对于“我想和你一起完成”和“我想与你有进一步交流”的诉求与沟通会表现出极度的厌恶,他们和常人一样希望拥有亲密关系,却在亲密关系来临时,害怕外界对他们的亲密行为。

关于这一现象的解释,有人结合了弗洛伊德的结构心理,认为该情感倾向是在本我(潜意识)对自我(现实)侵蚀时,超我(道德约束)的转换对自身的认知改变所导致。具体的来看,人们的相处过程是从对自我的认识开始的。此时的超我认识到了自我和本我的差距,自我被包装成了和本我不同,甚至互异的形象。例如,自我可能是外向且乐观的,而本我则可能是孤独且不愿沟通的。由于对方认知到了自我并愿意产生亲密关系(这里不限于情绪场景下的亲密关系,而是泛指一切深入的关系)时,超我便会意识到未被认知的本我和已被认知的自我的反差。在这一情况下,他们又假设喜欢自我的人不喜欢与其相反的本我。因此,拒绝展示本我是避免对方失望的一种方式。在超我的约束下,需要将对方拒绝于本我以外,以维护自身不令人讨厌与失望。发展亲密关系是自我到本我的不断揭示的过程,因此阻止这一关系有助于停留在本我层次,获得他人好感,成就超我在社会大众中的印象(即是一个好人)。总之,这一现象的成因可以归结为一种自我认知矛盾的解决方式中存在的问题。

那么,我们将这一现象展开到日常的领域中,会发现这一现象在非人际交往过程中的普遍性与隐匿性。同时,日常生活的lithromantic不仅常见,甚至还被赋予了正能量(romantic)的属性。在职业规划中,员工如果在企业中没有学到任何知识,他就会很认真的考虑自己在当初选择企业时是否应该去一家能力更好的企业中工作。在这一例子中,员工是“有好感的对方”,企业是“本我和自我不相配对的自己”。可能正是这个原因,lithromantic人群才不愿意让人发现本我和自我的差别。那么大胆推算一下,如果一个人在校时轻而易举的获得了国家奖学金,他可能就会很认真的考虑自己是否可以努力获得诺贝尔奖。这些例子,包括开头提到在新环境中的合群倾向的例子(本我的不愿意与自我的愿意),都印证了所谓“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的俗语。对于这些轻松获得的沟通、诉求、资源,我们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值得更好的,或者说是委屈了自己在这样的位置上呢?于是,不断的向高处走去的这些人们不断否定请求方或资源方的好意,这种行走是无止境的,逐渐的,所有的好意都将在这一“规则”中被拒绝,到最后甚至不一定能运用生活和人际中的接受关系了。这一规则下的枷锁被戴上后,人和人的距离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拉得很远了,逐渐取而代之的是因害怕外界负向反馈的被动社交,这一模式最小化接触可能,以距离和独自为代价。

努力来的才是值得珍惜的,被请求的都是不值得的。人生就应该去不断的拼搏和追求,然后再进入所谓的“上层阶级”中不断的否定“下位圈”的示意,拼了命的争取“上位圈”的好感。而其中解决这一冲突的方式之一便是将“下位圈”的人和资源包装成“上位圈”的形态,让这一类人通过自认为的努力和付出获得到了看似上位的人和资源,那么这时他们就会格外珍惜你的机会,即使在后来这一类人发现了自己的不合适,他们也丝毫不会怪罪于你,他们怪罪自己没有适应上位圈的生活,他们怪罪自己的生活习惯不正确。甚至,哪怕被包装的假象都被拆的不剩,他们也会觉得不过是自己眼神不好而已,至少我学会了竞争,这便是我下一次的原始积累,然后再如是循环。

与其说生活里不断提及的“上位圈”和“下位圈”啊,倒不如说是一场包括了所有人的包装与自我洗脑,仅此而已。

每天,无数的人进入大城市之中,成为“北漂”和“沪漂”,他们意识到自己和这个城市的差距,就开始调整自己。例如,放弃家长里短的琐碎,变得理性而智慧;又例如,放弃安稳的965,投入到996的竞争里。精神上的消耗在城市的霓虹中渲染成了勤劳的勋章,连身体的伤痕都像是战士从战场归来的光环般耀眼:这是我在这个城市勤奋和努力的证据,我终会适应这个城市的发展,成为其中的一员的。

不止是他们,这些正消耗了大量时间、透支了大量精力的人们都是如此,他们需要工作和拼命来证明自己。他们对社交的标准极其严格,只有优秀的人才能成为候选项,却又没有任何时间来维持社交关系。在快餐式的恋爱关系里,一周一次的见面已是他们眼中理想的情况了,因为他们习惯这些城市后的理性,生活在一起的这些人中,与其说是情侣,不如说是搭伙过日子的两个个体,在某一些特定时刻的交流而已。

这些住在群居房中、拼命努力的个体最后真的融入到他们以为的“上层社会”中了吗?有些人会,他们在快要退休的时候会享受到这样的生活,这时的身体和心理都已不堪重负,于是他们安慰自己,说到:我是为了我以后孩子的生活。

这些人自己没有得到应有的奖励,就将奖励寄托给了自己的下一代,让他们重复自己的高标准和严要求,重复的让子女们执行“为自己的下一代好”的理念,却没有一代真正的“好”过。甚至,他们会认为那些没有为自己下一代好的人才是异类,最后,他们会认为社会就应该按照这样的节奏持续发展,只有这样社会才会有活力。

如果有人提醒他们,将社会规则制定的如此偏激和上位竞争的人,既是这个社会本身,也是身处于这个社会的他们。

“如果我们可以自由地表达自己就好了。”

“你喜欢吃榴莲吗?”

“我不喜欢,但是你们可以吃。”

“我想和你聊天。”

“可以啊,我们先互相认识一下,说不定会合适。”

“明天你加个班,没办法我们工作就是很急。”

“我想给我老家的亲戚通个电话,不好意思啊他们很久没联系了,我们那边的习惯。”

“你怎么准时下班了?”

“今晚我要和女朋友一起做菜,她做菜很好吃的,比加班的成就感高出很多。”

“我是不是有很多你不满意的地方。”

“对,但是我们会有很多时间,一起改变成我们彼此喜欢的样子。”

“我们会有小孩吗?”

“如果有的话,我希望它不会打扰我们现在的生活。”

在房间的落地窗边站着一对情侣,男生从背后拥抱着在他前面的女生,女生正看着远处的高楼和建筑,男生困意袭来,将头搭在了女生的肩上,很安心的闭上了眼睛。他们就这样度过了一整个下午,什么都没有发生,连手机也没有响起。

真是一段索然无味的经历。

什么时候开始,我们连沟通都不可以直接表达自己的想法。我想和你一起完成,我想与你有进一步交流…好像说出这些就像是在无底线的试探对方,而接受信息的人也因此没了兴趣,不愿应约。快餐式的恋爱关系,群居房的拥挤和压抑,被老人和孩子支配的恐惧…这是我们正期待且将持续期待很久的生活吗?可能,我们需要成为自己。 说明 / 以上场景均为虚构,实际上,我的室友们从来没有吃过榴莲。可能是和我一样不喜欢榴莲的人吧!